35.进退两难(4)_武安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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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进退两难(4)

  时辰尚早,门房还未更衣,哈欠连天地披了外衫出来开门,见府门外站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公子,不禁一怔,“这是哪家的孩子,来府上找哪位?”

  褚宏嘉急吼吼地绕开他,欲冲进府里,便与一个人撞了个正着,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哀叫道:“是哪个不长眼的!”

  季陵在他的跟前蹲下,照着他的脑袋瓜又补了一巴掌,“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还说别人不长眼?”

  褚宏嘉支起身来,见跟前蹲着还没有被他家老夫人大卸八块、文火炖汤的季陵,忽然又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即恼火道:“本少爷一大早溜出来只为救你的小命,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还要把我撞个跟头,真是狼心狗肺!”

  季陵又累又困,无心听他说话,也懒得和他斗嘴,见门房还一脸茫然地瞧着二人,遂朝着人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是莱公府的小公子,来找我玩儿呢,您回去歇着便是!”

  褚宏嘉道:“不要脸!谁是来找你玩的!”

  季陵困倦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索性盘膝坐下,懒洋洋道:“你不是方才大吵大叫说你找季陵?这府里除了我可没有别人叫季陵。”

  褚宏嘉一撑地,自地上起身,两只肉爪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冷哼道:“本少爷特地忠告你一句,你今日不要出府,明日一早直接回宫,不要耽搁,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怪不着我!”

  季陵道:“为何?你今日看了黄历了?不宜出行?”

  褚宏嘉气急道:“总之,你若不想有血光之灾,今日就不要乱走!反正本少爷现下已经告诉你!你若不听,我也没办法!告辞!”

  说罢,一跺脚,转身费劲地扒拉开沉重的府门,自窄缝费劲儿地钻身出去。

  季陵叫道:“喂?”人却理也不理。

  季陵暗道,这小猪崽子倒是有趣,一大早无缘无故地跑来叫他小心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

  季陵一怔,随即瞳孔猛地收缩,他何须再小心什么血光之灾,他不是方才才经历过血光之灾?

  他似乎想起了一点儿什么,但是昏沉疲惫,却来不及深思。

  眼看时辰已差不多近了府中开早饭,他满腹心事,一夜未眠,又胸中烦闷难当,自然无法陪祖母用饭。只得推说疲倦不适,自回了寝居,打了几桶冷水把自己冲涮一遍,连湿发都未擦干,便扯过被子滚上床去。只是躺下却也无法安眠,一时梦见自己的手上忽然也现出骇人的大片血泡,一时又梦见那几个惨死的地痞在他的床尾拖拽住他的脚,想要把他拖到地上。惊醒过来才发觉是双脚给被子缠住,被子的另一端都已掉在地上。

  此刻也还未过午,季陵坐起身来,一摸脑袋,头发都已干了,只是滚得乱七八糟,记起那佛钵,忙连滚带爬地扑下床四处去寻,遍寻不到,方才猛然间想起,那佛钵竟还方才屋顶。将头发随手一束,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便跑出了屋去。

  他跑过中院,见母亲正抱了隼儿在院中喂饭,隼儿已快满周岁,虽还不会走路,但也能坐稳。吴二婶今日一早用盐卤点了豆腐,褚氏正配了一点儿肉汤混着软饭喂她,小家伙倒是张着嘴一口一口地吃得香甜。

  见季陵忽然急三火四地跑进来,披着头光着脚,皆给他吓了一跳。

  褚氏撂下调羹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季陵无法据实相告,只得结结巴巴道:“饿...饿了。”

  褚氏忍俊不禁,掩口一笑,“怎地急得连鞋子都不穿了?你吴二婶今日为你回来,特地炖了锅肉汤,还做了豆腐圆子,你一会儿自去取了来吃便是。”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季陵低声应了,忍不住走到母亲的跟前,盘坐在隼儿旁边,流露出几分孩童的依恋之色,低下头戳戳妹妹软糯的小脸,忽然撒娇道:“阿娘也喂我一口吧!”

  褚氏见他的模样,只道是他一月未归,是以想家,也心中一软,暗自唏嘘,舀了一勺汤饭,递到了儿子的嘴边,看着他“啊呜”一大口吃下,又拿帕子替他拭了拭嘴角。

  季陵一边咀嚼,一边仰着脸朝着她笑弯了眼睛,倒是隼儿,还道哥哥是来抢食的,伸出手去拉扯他的衣角,嘤嘤道:“不...不!”

  季陵心中一软,低下头,两只手捧着她软软的两腮揉捏了两把,好笑道:“好啦,我只吃一口,余下都是你的!”

  隼儿的两只圆而黑亮的眸子似懂非懂地望着他,只有他掌心那般大小的一只小手却还是捉着他的衣角,一副怪委屈的模样。季陵把那只小手自衣角摘下,轻轻地在掌中一握,暗道,他已如箭在弦,事已至此,是回不得头了,只愿隼儿好好地长大,娘也开心顺意,那这一番波折也算不枉了。

  季陵自中院走出,见老妖怪正挎了小小竹篮,在前庭采花,见他来了,甜甜笑道:“你找那钵?”他朝着那屋上半旧的蓝琉璃瓦望去,引得季陵也朝着檐上望去,方才记起是刚刚瞧见褚宏嘉来,匆匆跳下,竟是忘了拿。

  老妖怪那一双莲瓣一般的白手自枝头掐下一朵凤仙花,低下头凑到鼻端嗅了嗅,笑吟吟道:“不就在那檐上,你自己上去拿便是了。”

  季陵初学轻功,如何有翻屋越脊的本事,只得告饶道:“我上不去,不比您老神通广大,劳您辛苦一回,替我取了下来吧。”

  老妖怪轻笑道:“我又不知那佛钵中装的是什么宝贝,如何能随便碰得?若是洒了漏了,可担待不起了。”

  季陵知道他是不满于昨日他的敷衍,只是此事稍有不慎,便能害得满门上下,却如何敢轻易对人说?见他如此,也知除非他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否则他是不会帮忙了,索性将袍角一掀,咬着牙自屋前的老杏树往上爬去。

  只是那杏树离屋檐尚有一丈有余,就算爬上了树梢,也只有自树梢横跳过去,稍有不慎,便要自上头摔下。

  老妖怪吓了一跳,叫道:“喂!不要命了?”

  季陵充耳不闻,一双光裸的脚沾了不少沙土。好在他极擅爬树,双臂双腿交替用劲向上攀爬,不多时便爬上了横杈。伸长了手臂朝着屋檐试了试,远不够长,只得试着踩着摇摇晃晃的横杈站起身,预备横跳过去。

  老妖怪大叫道:“喂!”

  季陵不耐烦地蹲下身,抱着树枝,朝着树下吼了回去,“何事?”

  老妖怪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见前院无人,疾跑两步,在廊柱上借力一蹬,便飘身而起,翻上了屋脊,将那佛钵单手抱着,又自屋顶飘身跳下,另一只手牢牢地捉着季陵的衣领,带着人回到了地上。

  季陵道:“多谢你。”

  老妖怪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

  季陵又道:“我...帮你,给太后娘娘...传个情?”

  老妖怪默默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将那佛钵塞到了他怀里,自语道:“爷爷我一定是欠了你的...算了,算了。”

  季陵讪笑道:“不不不,是我欠你的情,你真是个好——”

  “打住!”老妖怪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不要用那个恶心的词形容爷爷!”

  说罢,一扭腰,提起自己盛满了凤仙花的竹篮,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月十五夜,季陵仍旧不得安眠,苦苦思量了一夜,直待天色渐亮时方才想

  (第2/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出个法子。虽不知能不能行得通,却别无他法,只得窃窃溜出府去,在一大早宰猪的屠户手中买得一个猪脬,之后又溜回府去,如此这般地布置一番,又将那佛钵、猪脬和几件夏衫装在了一处。

  五月十六一早,季陵拜别祖母、母亲,再次踏上了重归灵台宫的马车。

  这日天阴,重云如盖,偶有隆隆雷声。

  马车碌碌驶动,液体也在佛钵中漾动,不断地发出轻响,季陵倚靠在车壁,只觉自己的掌心又开始慢慢地渗出冷汗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不好,方才母亲看他时都禁不住满脸忧色,只好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印堂,慢慢地吸气,吐气,稍稍冷静了下来。

  过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银汉门。

  身披轻甲的禁军卫依例命他下车搜查,季陵提着包袱,摸索出藏于袖中的银针,将那猪脬戳破了开来。然后假装失手,大叫一声,将包袱摔在了地上。

  他早有准备,脚在下面暗暗一托,包袱自然稳稳的落地,只是因为猪脬已被戳破,内里灌着的价格低廉的臭墨自然而然就漏了出来,一时间,墨汁的气味四散,包袱上也有墨色迅速蔓延了开来。

  那禁军卫喝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速速打开了来!”

  季陵垂下头,连忙将包袱皮打开,只见内里早被那墨汁染得黑漆漆一片,连衣裳都已沾污,趁诸人不备,迅速地竟那瘪下去的猪脬裹在脏衣里,怯生生回话道:“是...是七殿下嘱我给他带的墨——他份例的墨还未分发下来。”

  这话虽是谎话,但素知七皇子颇受厌弃的禁军卫们倒是心领神会,对视一眼,心中信了大半。

  这气味难闻,不似好墨散发着淡淡松香,几人凑近了瞧瞧,纷纷伸手掩上了鼻子。正预备打发了他走,却见其中一人脸现几分狐疑之色,叫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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