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上)_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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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上)

  三十六

  此时,小太监突然进来通传,说太后要找商柔。

  「烟柳宫?」商柔握紧衣襟。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太后是不可能善待商柔,估计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凌绿急得直跺脚地道:「公子您还病着,不如以此作为理由推拒吧。」

  「要来的终究是会来的。」上次牧晚馥一掷千金送杧果博商柔一笑,太后马上就找商柔麻烦了。这次牧晚馥甚至还留在彩霞馆里半个月不出门,太后想必是暴跳如雷。

  「要不,小的去找陛下?」

  「我都说了,别拿我的事来麻烦他。」商柔摇头,他欠了太后许多,负了合和公主的情深,成为牧晚馥的妃嫔,他害了太后的儿女,自己需要承担责任。

  商柔的双膝受伤,牧晚馥早就命人给他预备辇车,但这毕竟越矩,只有妃位出门才可以乘坐辇车。商柔免得让太后觉得自己恃宠生骄,便决定一步步走向烟柳宫。

  出门之前,凌绿还特地给商柔的双膝裹上厚厚的软垫,幸好现在还是冬末,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倒是不容易看出商柔的异状。

  商柔正准备踏出宫门时,凌绿突然抱着肚子说道:「公子,小的肚子疼,待会再追上来。」

  「肚子疼?」商柔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道:「你可不许找陛下,陛下日理万机,不能再为了我而分神。」

  「小的明白。」凌绿忙不迭地说道,然後转身向彩霞馆跑去。

  商柔走得比往常慢得多,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烟柳宫。饶是凌绿为他的双膝裹上软垫,他的膝头依然发出剧痛,每一走动都彷佛有一把利刃来往在关节里来回磨擦着。商柔抿紧唇角,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早就脸色惨白。

  他走到一半,刚好玉姬正从对面走来,她穿着一身及地的兔毛披风,黑发盘成灵蛇髻。她依然美丽,唇红齿白,眼神却已经褪去稚气,带有深宫女子独有的冷淡寂寞。

  「玉姬见过公子。」玉姬恭敬地向商柔行礼,现在商柔又成了牧晚馥的掌中爱宠,就算是玉姬也不得不屈膝。

  商柔心事重重,只草草回礼便继续往前走。

  眼见商柔的身形渐渐远去,玉姬站在原地,她突然转身问道:「芳菲,你是如何赢回陛下的宠爱?」

  「得到了,终究还是会失去的。」商柔转头看着玉姬,他苦笑道:「这宫里什麽都可以掌握,唯独君恩,不过是浮光掠影,惊鸿一瞥而已。」

  穿过白雪皑皑的走道,商柔来到烟柳宫的主殿里,只看见太后已经端庄地坐在主位,神色冷淡地看着商柔。

  这明显是一场鸿门宴。

  商柔暗暗地握紧拳头,他只希望凌绿不要去找牧晚馥,自己欠了太后合和公主的性命,那是自己的不是,不能依靠牧晚馥的保护而蒙混过关。

  「公子好大的架子,现在竟然还胆敢迟到了。」太后身边的宫女首先发言,商柔记得以前自己还是太后的娇婿时,这宫女待自己很好,可惜早就物事人非。

  若要选择牧晚馥,就注定要背叛自己的前半生。

  「毕竟有陛下恩宠,为了得宠什麽狐媚手段也使得出来了,甚至还主动要求**殿教会他媚术来色诱陛下,让陛下半个月不上朝,沉迷在温柔乡里。」

  「臣??臣妾有罪。」商柔跪在地上,膝盖的伤痛彻心肺,心里更是委屈。

  「陛下没有教过你要尊敬前辈吗?」宫女冷笑道:「说来也对,为了一己**而甘愿抛妻弃女,连父母给予的名字也不要了,这种恬不知耻的人又怎麽会懂得孝道呢?陛下宠你宠得无法无天,甚至连丞相之位也许给你的好友了!」

  商柔霍然抬起头来,他有愧於太后,所以可以任凭她侮辱处置,但他不允许有人侮辱许成儒。

  「成儒是靠自己的努力光宗耀祖,不是靠我和陛下的关系!」商柔一字字地说道。

  商柔明白许成儒有多厌恶自己入宫为妃一事,自己现在以色事君,那些弹劾自己的奏摺说不定还有几份是他写的,但无论如何,许成儒永远是他的朋友。

  「还胆敢顶嘴!」那老宫女向身边的宫女打了个眼色,两个太监便架着商柔的双臂,一个宫女上前,左右开弓就掴了他四掌。商柔的嘴角立即沁出血丝,他直视着太后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示弱。

  「你以为你乞求回来的宠爱会长久吗?陛下向来特立独行,他既然愿意违天下之不讳把你纳进後宫,如果是真心喜爱,为什麽你始终在彩霞馆里,连个正经的妃位都没有?」那老宫女又高高在上地说道。

  商柔全身发抖,宫女字字诛心,说的都是他最是不敢面对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他不敢面对而已。

  他明白,由自己前往**殿那一刻起,他就主动让自己成为牧晚馥的暖床工具,初初入宫时,自己明明如此厌恶此等下作的事情,为什麽自己现在却会主动学习?

  因为他是那麽希望可以留住牧晚馥,有一天就一天。

  真的不想再跟他吵架了,不想看着他和任何女人在一起,不想看着他对任何人露出微笑。

  无论被视作什麽人也好,他只想跟牧晚馥在一起。

  「因为在陛下的心中,你从来都不是正经的妃嫔,刚好你毫无家世,又是不会怀孕的男子,所以他才可以毫无後顾之忧地把你视作侍寝的对象。」

  商柔如遭雷殛地跪在原地,一时之间连肉体的痛楚都忘记了。

  不是没有思考过这问题,只是在强逼自己不去明白真相而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在等待着陛下来拯救你吗?那你有想过,合和一人孤零零地死去的寂寞吗?她为你怀孕生子,你现在却像个妇人女子般以房中术媚惑陛下,当年合和明知??」太后突然开口,她说到一半就闭上嘴,她握紧手中的佛珠,没有把最後段话说出来。

  商柔只沉浸在合和公主临死前那段回忆中,没有留意太后的异状。

  「今天哀家是来清君侧,清的是那些媚惑君上的奸佞!」

  太后向老宫女点点头,老宫女便说道:「上刑吧。」

  凌绿哪里敢不找牧晚馥,自从上次闻萧伶硬闯彩霞馆一事之後,赵公公已经私下吩咐凌绿,要是谁再找商柔麻烦,一定得跟牧晚馥说一声。

  看见商柔离开之後,凌绿连忙跑到留云宫里,路上还摔了好几遍,没想到来到书房前,却看见赵公公正在外面守候。

  「闻萧大人正在里面呢。」赵公公无奈地摇头。

  其实不消赵公公说,凌绿也听见闻萧伶的声音。

  「我不娶!就算陛下你可以把我五花大绑逼我迎亲,我也不会跟任何一个女人完婚的!」闻萧伶在书房里大叫着。

  几天前,牧晚馥在早朝中提出为闻萧伶赐婚。

  闻萧伶早就届适婚之龄,这婚事却是迟迟没有订下来。

  本来大家也不想关心闻萧家的公子是否成家立室,但闻萧伶是恶名昭彰的登徒浪子,多少闺阁千金被他窃玉偷香,毁了清白,又有多少女子非君不嫁,恨不得当个小妾也得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流将军身边,所以之前早就有一大堆奏摺在牧晚馥的案头上,请求牧晚馥尽快替闻萧伶找个伴儿—最好是找个又凶又丑的,好好管着这匹野马。

  现在牧晚馥和闻萧伶重归於好,闻萧伶早就位极人臣,比起金银珠宝,一个贤妻对於一个年轻男人而言自是更重要。

  牧晚馥虽是倾城绝色,又是君临天下,但早就娶妻生子,现在跟商柔更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对於大部分女子而言,还是独身的闻萧伶比较值得争取。

  闻萧伶当场就在起龙殿跪下来道:「陛下,末将早有心仪之人。」

  「何人?让朕为你作个媒。」牧晚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闻萧伶。

  「末将跟那人是青梅竹马,钟情於那人多年,此生非君不嫁,或是非卿不娶,若是他愿意,末将愿披红妆嫁给他,当个小妾也是没所谓的。」闻萧伶一脸委屈地看着牧晚馥。

  「强扭的瓜不甜,闻萧爱卿何苦执着。」

  「末将偏偏喜欢执着。」闻萧伶咬着嘴唇说道。

  总之,此事尚未料理好。

  凌绿自然恨不得冲进去找牧晚馥,但牧晚馥早说严令不得打扰,唯有在门口空自着急。赵公公问道:「公子发生什麽事了?」

  「太后召见公子了。」

  赵公公脸色一变,说道:「你怎麽不阻止公子!」

  「公子那脾气??您也是明白的。」凌绿叹道。

  牧晚馥和闻萧伶这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最後闻萧伶打开房门冲出来,脸色难看得可怕,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看起来梨花带雨的,配上那娇媚的脸容,的确是颇为惹人怜爱。

  刚好牧晚馥在案头後看见凌绿,问道:「商柔发生什麽事了?」

  闻萧伶转头狠狠地盯着凌绿,说道:「这小狐媚子又在撒娇求宠吗!这次要装成猫还是狗!」

  其实凌绿觉得闻萧伶那种魅惑妩媚更像狐狸,但此时他顾不得那麽多,扑上前跪在牧晚馥面前道:「太后把公子叫走了!」

  当凌绿带着牧晚馥到烟柳宫时,商柔的十指已经被上刑,十指红肿发紫,明显就在夹断的边缘,他长发散乱地倒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痛得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住手。」牧晚馥冷冷地说道,凌绿连忙推开上刑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商柔解开那个足以夹碎十指指骨的刑具。

  甫一解开刑具,牧晚馥接过凌绿递来的白狐大氅,好好地把商柔包裹着,再横抱起商柔,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淡淡地道:「若是商柔犯了什麽错,那也是儿子作为夫君应该好好管教他,还不需要母后越俎代庖。」

  「陛下独宠商柔,足足半个月没有上朝,弹劾商柔的奏摺堆积成山,这可不止是家事了。」

  牧晚馥瞥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连忙上前。

  「把所有弹劾商柔的奏摺都给朕烧了,谁要是再敢对朕的夫妻家事多嘴,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和俸禄一年。」

  「还有,刚才碰过商柔的宫女太监,全都把手砍下来,逐出皇宫,永世不得踏入京城。」

  牧晚馥的唇角极媚地一勾,他突然看着那个站在太后身边的老宫女道:「刚才是这位莲若姑姑责备商柔,又命人给他上刑吧?」

  莲若跪下来道:「是的。」

  「以下犯上,去暴室反省一下吧。」

  进了暴室,自是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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