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上)_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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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上)

  二十三

  深宫的生活渐渐平静,商柔学懂了察言观色,像一只小狗般讨牧晚馥喜欢,他喜欢吃什麽,喜欢听什麽,喜欢自己做什麽,商柔一一努力做到,从来不会拂逆对方的心意,只要对方的一个微笑肯定,商柔就觉得满足了。

  新的一年将至。门扉上的福字刚刚被贴上,商柔一醒来就听见凌绿正在外面交代其他宫女太监分工负责打扫装饰玉华宫。商柔窝在被子里听了一阵子,突然想起往年自己跟婉儿在一起时,总会二人合力打扫那小小的屋子。

  有点??想家了。

  来到京城之後经历过太多事情,使商柔根本无暇想起从前,可是现在舒服地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他却想起以前粗茶淡饭的日子。

  不知道婉儿过得怎麽样?自己上次见她已经是在合和公主新丧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沉浸在爱妻之死的悲伤中,婉儿也交给了许成儒和陆萱照顾。

  小孩子长得很快,婉儿不知道长多高了?还记得自己这舅舅吗?

  心念及此,商柔便再也坐不住了,刚好此时凌绿端着盥洗工具进来,商柔来不及洗漱,便向凌绿急急地说道:「我可以出宫找婉儿吗?」

  凌绿一怔,他问道:「公子,您怎麽突然提起婉儿小姐了?」

  「我??有点想她了。」商柔想起在公主府时,自己跟牧晚馥正是情到浓时,又要分神应付合和公主,後来合和公主病逝世,自己的确把婉儿冷落了,现在更为了追逐牧晚馥而隐姓埋名入宫,这小丫头却从来不曾埋怨。

  「公子您现在不再是驸马,没有理由去见婉儿小姐了。」凌绿苦口婆心地道:「宫里有规矩,妃嫔不得出宫,家人也不能进宫,除非是妃嫔怀孕至八个月,家人才能进宫侍产。」

  商柔是男人,他再了不起也生不了孩子。

  所以,这辈子是见不到婉儿吗?

  「公子进宫之前不是把婉儿小姐交托给许大人吗?他会好好照顾婉儿小姐的。」凌绿见公子闷闷不乐,便柔言安慰着。

  商柔唯有点点头。

  凌绿想了想,说道:「公子,您可以思念婉儿小姐,但别在陛下面前说些什麽,说不定陛下会不高兴的。」

  「为什麽他会不高兴?婉儿是我的侄女,我想见她不是很平常吗?」商柔猛地坐起来,他急急地说道:「凌绿,如果我跟陛下说,想要跟婉儿过年,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或者,我只偷偷地看一眼,确定婉儿健康快乐,然後我就离开,这可以吗?」

  凌绿连忙道:「公子!您再想都别想!」

  商柔没想到凌绿的反应会如此大,不禁怔住了。

  「宠爱归宠爱,规矩还是得遵守的,陛下喜欢公子乖乖地守宫规,对吧?」凌绿放缓语气说道。

  「可是??我是男人,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这不是等同我这辈子都看不见婉儿吗?」商柔抓着凌绿的手臂,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公子进宫之前,不是考虑清楚吗?」凌绿无奈地说道。

  商柔缓缓地松开手,他低声道:「我没想到??原来一辈子那麽长啊。」

  牧晚馥虽然宠爱商柔,却也不是常来玉华宫,他大部分都在留云宫工作,除了来找商柔,偶尔都会找其他妃嫔。

  商柔坐在寝室的门槛上等了又等,看着枝头的桃花一朵朵地绽放,然後渐渐枯败。

  这日子,怎麽那麽难熬?

  是不是无论自己怎麽学会做一个妃嫔去迎合牧晚馥,对方却始终如同轻风流水般抓不紧?

  前朝的事情偶尔也会传到後宫,许成儒升任户部尚书之後,国库在他的打理下出现比以前更多的盈馀,陛下自是赏赐无数,一时之间成为群臣巴结的对象,闻萧伶则一如既往地到处找麻烦,顺度给陛下揪出几个贪了不少钱却一直苦无证据把他们拉下马的大臣。他逼供颇有一手,连大理寺卿也时常找闻萧伶帮忙对付那些难以料理的犯人。

  隔着一面宫墙,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是商柔曾经唾手可得,却又为了牧晚馥而毅然放弃的将来。

  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或是光芒万丈,或是平凡美好,至少他们是在前进的。商柔的日子却静止了,云在飘散,花在枯萎,商柔则被囚禁在没有时间的世界里,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沉睡,只有牧晚馥来到玉华宫才清醒过来。

  「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凌绿不忍心告诉商柔,像牧晚馥这样薄情的人,他的宠爱根本不会长久。

  一辈子,比起商柔想像中更要漫长。

  商柔颓然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若婉儿小姐发生什麽事,许大人会向陛下禀告,再由陛下转告公子的。既然什麽都没有发生,那就表示婉儿小姐一切都很好。」凌绿唯有说道。

  然而商柔心里始终藏着这个想法—他想见自己的家人,他父母双亡,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最疼爱自己的姐姐只留下婉儿,她就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年二十九的那夜,牧晚馥来到玉华宫。

  商柔挑了个好时候来提出这个要求—商柔都是男人,知道男人在某些时候是格外心软,容易听取枕边风的。

  彷佛感受到商柔今天的格外热情,牧晚馥亲了亲商柔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说道:「想要些什麽?」

  商柔的内心微妙地有点不适,或许是牧晚馥的语气过於轻快,倒像是在打赏自己的奴仆,而且他一下子就猜出商柔的想法,是因为以往许多女人都曾经在这种时候提出要求吗?

  他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快,抬眼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柔情蜜意。

  牧晚馥会答应的,他也有家眷,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会明白自己对婉儿的想念。

  「明天想朕陪你守夜吗?」牧晚馥一下下地梳理着商柔的头发。

  「我想??臣妾想??跟婉儿守夜。」商柔冲口而出地说道。

  牧晚馥手中的动作一顿,他问道:「你想出宫?」

  商柔点点头,他又怯怯地说道:「就一天,或者是一个时辰!我只想远远地看婉儿一眼!」

  牧晚馥埋首在商柔颈边,他淡淡地说道:「嬷嬷没有教过你宫规吗?」

  「教??教过了。」商柔轻声道。

  牧晚馥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躺着,说道:「休息吧。」

  商柔看着牧晚馥冷淡的背影,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唯有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躺着,二人在床上背对着背。商柔心里想的都是婉儿,自己总是埋怨牧晚馥淡漠,但自己又何曾尽过作为舅舅的责任照顾婉儿?如果不是许成儒和陆萱照顾婉儿,婉儿现在又会流落何方呢?

  二人的冷战就此开始,牧晚馥不来玉华宫,商柔也不去找他,本来商柔就不喜欢出门,他的身份尴尬,不能在大臣行走的地方出现,也不能在後宫女眷聚集之地出现,能去的地方本就十分有限。

  有一次,商柔在夜里起来,点了一盏灯,坐在铜镜前发呆。他看着自己不复往日的容颜,眉毛已经仔细地拔过,敷粉让自己的脸色更苍白,多了几分艳丽,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活力,连他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此时,外面隐约传来声息。凌绿进来说道:「公子,陛下来了。」

  「那麽晚了?」商柔不解。

  凌绿见商柔的黑发都没有挽起来,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知道应否说实话,但现在说出来总比商柔待会知道更好,唯有说道:「听说是今天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所以陛下在她那里坐了一阵子便过来。」

  商柔心头火起,他也是男人,明白牧晚馥就是随便找个人侍寝而已,便站起来大声道:「我也不舒服,不接待他了。」

  等待了那麽久,自己不过是作为另一个女人的替代。

  商柔转头看着那株牧晚馥送给自己的珊瑚,珊瑚在烛光中折射出繁复魅惑的色彩,就像那个人一样,美丽而高贵,却是如此虚幻。

  他的双手在发抖着。

  其实商柔看见门扉的窗纸里隐约透着人影,知道牧晚馥等人就站在外面,却还是赌气似地把这些不敬的话说出来,他悄悄地希望牧晚馥会像往日般万般安慰,但也明白今非昔比,自己是一朵被采下来的花,已经被锁在深宫里,对牧晚馥而言早就不新鲜了。

  商柔回身背对着门口,只听见赵公公在叫道:「起驾!」

  牧晚馥离开之後,凌绿忍不住说道:「公子,你就不能低声下气认错吗?那可是陛下而不是合和公主,你是他的妾,他喜欢到谁的地方就到谁的地方。」

  「那就随便他吧。」商柔知道牧晚馥走了,也来不安慰自己。他心里愈发委屈,只觉得肚子里都是气,这下子就更是睡不着了。

  商柔的失望是浅而易见的,所以牧晚馥便愈来愈少来。当牧晚馥不来时,商柔却又想念他,觉得自己不该对待牧晚馥如此淡漠。自己只是後宫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人,牧晚馥是喜爱过自己的,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地留下来,所以就得作好了领悟,明白自己不能再见外而的人,只能尽心侍候牧晚馥。

  可是商柔毕竟是男人,不懂得什麽争夺宠爱之事,更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牧晚馥多来一遍。

  「凌绿,陛下怎麽总是不来?」商柔坐在玉华宫的台阶上,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半掩的宫门。

  「陛下本来就很少来後宫,之前他来玉华宫还是挺多的,可是公子您对陛下……又那种态度……」

  「什麽那种态度?」

  凌绿正色道:「公子,你现在的身份是陛下的男宠,甚至连妃嫔都不如,你得明白这件事啊。」

  商柔跌坐在地上,他咬着嘴唇道:「我明白啊……我早就明白的,可是……我就是无法接受,连他都把我当作是那些小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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